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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味园丨童年的胡同

2025-08-18 16:26 责任编辑:陈敏贤 字号:

童年的胡同,如一幅永不褪色的水墨画,悬挂在岁月长廊的深处,成为我心中最温柔、最难忘的风景。

我们村当年有四百多户人家,四通八达的街巷将整个村庄串联起来。那一条条古朴、悠长的胡同,是小孩子的乐园,我们像风一样在里面钻来钻去,不时蹿上低矮的墙头,练飞檐走壁的功夫,偶尔也顺手偷摘邻家院墙内探出的枣子或石榴……但最让我魂牵梦萦的,是一早一晚的胡同。

清晨,人们还在梦乡里,我便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。轻轻拉开门栓,手里举着根麻秆,麻秆顶端插着弯成半月形的细扫帚枝。来到大街上,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,我便一头扎进胡同。胡同角落里,屋檐下或草垛边,一面面蜘蛛网缀着晶莹的露珠,在雾气中闪着湿润的光芒,偶尔还有一只肥嘟嘟的蜘蛛伏在网中央。我举起麻秆搭上蛛网,一下下缠绕,蜘蛛网便缠在扫帚枝上,但不忘留下几根主网,便于蜘蛛明天再织网。几条胡同跑下来,手里便有了一张黏黏的、黑乎乎的蛛网。

回家吃过早饭,我便举着蛛网出来捕蝉,或者黏蜻蜓。由于蛛网黏度不够,捕到的蝉经常挣脱而去,用于捉蜻蜓效果却极好。美中不足的是,捉到的蜻蜓不能像蝉那样烧了吃,一般是拿去喂鸡,或者掐去它的尾部,插上一截儿麦秸草,看它们在阳光下翩跹起舞……

傍晚的胡同,同样热闹非凡。当夜幕降临,空气中还飘散着晚饭的香味时,我们便钻进胡同,手里举着一朵洁白的葫芦花,用稚嫩的童音高喊:“葫芦须,葫芦须,来晚了没有屋……”期待引来一只肥硕的、头顶两根长须的飞蛾。没想到,刚跑到胡同口,“啪”的一声,一只毽子从天而降,不偏不倚正打在我脸上。我揉着酸疼的脸庞,只见几个小姑娘急匆匆跑来找毽子,打头的是住在我家后屋的小雪,她穿一条米黄色连衣裙,扎两条小辫儿,脸蛋红扑扑的,眉眼弯弯,在朦胧的暮色中,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。

旁边的小伙伴们“噢噢”起哄,我恼羞成怒,飞起一脚将那只毽子踢了出去,毽子带着一道优美的弧线,飞上了屋顶。与此同时,我捡起脚边的一块土坷垃扔了出去,随着一声惊呼,小雪抱着头蹲了下去……我吓呆了,正不知所措间,远远瞥见小雪妈来了,我撒腿就跑,一连钻了四五条胡同,最后跑到生产队的饲养室躲了起来,直到天黑透了才偷偷溜回家。结果,当晚我被母亲狠揍了一顿。

今年暑假,我回到老家。晚饭后,独自在街口乘凉。这时,从北边走来一位中年妇女,到我面前站住了,满脸堆笑,说:“哥,你们放假了?”我顺口答应着,细细端详半天,才认出是小雪。细算起来,她也年近五十了,发了福,鬓角有了白发……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。我们站立的位置,正是当年那条胡同的旧址,在岁月洪流的冲刷下,早已物非人亦非,不复旧日模样。

夜色越来越浓,空气中弥漫着晚饭的香气,像极了儿时的傍晚。但我知道,不会有肥硕的飞蛾,来寻找孩子手中高举的葫芦花了,它们早已在时代变迁中,失落了赖以栖息的梦中家园;也不会有人玩那些古老的游戏了,蜘蛛网、鸣蝉、蜻蜓、捉迷藏……都只能在记忆中回味了。

毕竟,童年是回不去的。那些承载着欢乐和梦想的童年胡同,也早已在岁月的深处,凝固成了一幅画,温暖着永不再来的旧时光。